这时候，我正站在班主任面前，然而我站着，他坐着。从这种俯视的角度看，眼前是一个光滑的卤蛋外加几根怪异的毛。不知道卤蛋上撒些葱花味道会如何呢？好吃还是像垃圾堆里腐烂的味道？ “喂喂，你这家伙怎么看老师的？居高临下的轻蔑么？嗯？”
卤蛋教师猛然抬头。透过那副老掉牙的金丝边老花镜，看透的是他眼底的鄙视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。居高临下的轻蔑？呐，老师，那你这是仰望星辰的“羡慕”吗？
“李先生啊，都这么晚了还在教训学生？这可真是辛苦你了呢！再过几天，你那班学生也是时候散了，该上职中高中就上，该回家种田则买车票，总而言之也就各奔东西。所以嘛，也别揪着她不放了，哎哟喂，这眼神……”
隔壁桌的数学教师叽叽喳喳地插嘴，嘛，说成“女教师”更好，“女教师”这个名字比较工口，衬得上她那三十多岁还婀娜的身姿。
听闻，女教师虽年三十有余，但是个剩女，卤蛋教师家中有个泼妇媳妇，天天吵架，扔家具，就差一条导火线，就可离婚。然而，女教师和卤蛋教师这两人办公室里眉来眉去，几乎天天一起出校门，这关系非比寻常。
“咳！这么快儿就走了？”
卤蛋教师略有不舍。
这下，倒把我完全晾在一旁。啧啧，如果把这个场面录下来，给那泼妇媳妇看看，是不是会有好戏看呢？不过，我可没那个闲心，也没有心情去卤蛋教师的公寓偷窥。
“哼。”
女教师仰起头，从鼻子里娇哼，又是与他一阵秋波暗送，风情万种。最后，女教师总算是抬起她那芊芊玉手，指了指校门方向，携包包扭着细腰走出了办公室。
卤蛋教师目送她直至消失于视线，其中，还咽了咽口水。
“……”
“看什么看？你瞧瞧你这烂得不知怎么形容的成绩！明明是重点班的学生，咋就在中考考了个连三位数都达不到的分数？啊？”
“我不需要成绩……。”
“不需要？你告诉我，你没有成绩怎么上高中，不谈高中，职中也没得上！你要在家里荒废三年，拿初中文凭去找工作，谁要你？哎哟，这可丢了我的脸，你不是我的学生就好了！”
卤蛋教师语重心长地哀叹，时不时戳着自己的胸脯。装得真够高端，虽然这演技还不能拿奥斯卡奖。
成绩有什么用，可以吃吗？
“别盯着我，你这糟糕的死鱼眼，晦气晦气！说说，你这有什么打算，复读？还是荒废？”
死亡与生存，二选一吗？复读等于进地狱，荒废倒还有生还机会。那当然选择……。
“罢了！我也懒得管你，自己掂量人生吧！”卤蛋教师不耐烦了，抓起文件包就走人，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。
哎呀。
余光一瞥，倒是看见了桌面上的手机，刚刚匆匆离去，丢下平时视其如命的手机。这是一个好机会……。
打开短信，一个名为“汪先生”的备注出现在同事那一栏中。汪先生？我们学校可没有什么姓汪的男人，而且还是同事，不过倒是有一个叫“汪涵”的女教师。对啊，婀娜多姿的女教师。
这时，手机屏幕上映衬出我的脸，我的笑。
打开短信，一大堆暧昧信息闯入脑海，在其中找到了所谓约会老地方“海滨公园”。两个教师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公园呢？
在海滨公园门口右转约200米的地方有一个宾馆，名曰“月牙”。我记得，我上学路过，偶然在那里遇见过女教师和一名陌生男人。
人生如果没有起伏，是不是太无聊了呢，我亲爱的班主任？
我编辑好一个短信，按下了发送键。
——媳妇儿，今晚来海滨公园附近那个“月牙”宾馆找我吧，我有个小惊喜要给你哦。不过，在还没有找到我之前，不要打电话给我，不然惊喜就没那么惊喜了。
——发送成功。
手指移向了“删除”。
下一秒，一个男人破门而进，一马当先夺走了我手上的手机。
呀，是卤蛋教师。
“你干嘛！”
他像个野兽一样吼了几声，低头查看手机。
“没有，我只是好奇什么牌子。”
他像是看待怪物一样望了我一眼，便匆匆离去。然而，我却看到了那双混浊眼睛中的……。
「晦气」。
◇
没想到这么快就天黑了，不过这个城市的夜空总是那么美丽。我把夜空那颗最璀璨的星星命名为“弓者”，它的身边包围着许多细小细小的“碎渣”。就像，一个频临生死边缘的弓箭手在被敌人包围时的困窘情形。
糟糕透了。
不知不觉走进了“Seven-Eleven”便利店，美国的连锁店。琳琅满目的商品：吃的、喝的，恩还有奇怪的物品。
默默地抽出了裤袋里的清单，目光下移，要买的东西真多，都是些……。
「蔬菜」和「肉」。
这么晚，还要去市场？而且，这种「粮食」不适合我。
清单被撕成很多碎片，然而在垃圾桶里安稳地躺着。我的粮食，是杂食。
“你这个小三，看我不把你打到大街，让乡亲大伙评评理！”
“媳妇儿，别打了……”
“别打？哎哟，你竟然护着这个小三，看我不拧死她！”
“痛痛痛！”
一阵喧闹声从门外传来，微微抬头，顿时来了笑意。门外不正是卤蛋教师的泼妇媳妇和女教师吗？
只见女教师和泼妇媳妇撕打在一块，又是扯头发，又是踹肚子，这就是女人之间的肉搏吗？不过，人类真是无聊，这点破事也能够围成一团，津津乐道地“观赏”。
轻叹一声，把注意力放在了杂食上。
“你……。”
“果然在这里啊……！”
突然，身后传来极力忍耐愤怒而产生颤抖的声音，金属一般的音色。
「难听死了。」
来人正是卤蛋教师，这会儿，他的脸色十分阴沉，来势汹汹。一见真是我，立刻破口大骂：“死鱼眼，是你干的吧！啊？怎么不回答？你是不是对我的手机动了手脚？说话啊！”
说着，一掌抓了过来。肮脏的手……。
二话不说，右手稍稍一摆，卸开那一掌，右脚抬起，往对方膝盖一个横踢，只听见一声闷哼，卤蛋教师便跪了下去。这样子一来，周围围观的人也开始多了，麻烦了……。
如果在店里打起来，会变成斗殴事件，而且连锁店都备有摄像头，迟早都会被带进警察局，搞不好，这卤蛋教师血口喷人，就真得进监管所吃几顿饭了。
但，我可不是一般的「劣等生」。
「最起码，我还会思考。」
“抱歉啊老师，我以为是坏人，所以顺手就……。老师，你怎么给跪着了？是学生力道大了些，还是，您有事求我？恩……。老师，起来吧，学生受不了这重大礼！”我装作一派无辜，假惺惺地围着卤蛋教师，问这个问那个。
“这人竟然是老师？刚好像还对学生出手啊……师德何在！”
“不过，这不是刚才大马路上劈腿的男人吗？怎么到这里来了？抛弃老婆和情妇来陷害学生！可耻唉……”
一阵议论声在意料中响起，「人云亦云」。
卤蛋教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：“你这个腐烂的死鱼眼……！是你，害了我！是你！”
「腐烂的死鱼眼」？
「腐烂的死鱼眼」！
为什么要说我是腐烂的死鱼眼呢？为什么？为什么？为什么！好想毁了你哦，卤蛋教师……。呐，你说脑浆从脑壳里喷涌出来会是什么样子？是不是很美味呢。是奶油的味道，还是垃圾堆的腥臭？
呐，告诉我为什么，说我是「腐烂的死鱼眼」。
“终于找你了，蓝姬。”
一个蛮大的力道拉过我的右臂，下一秒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，于是乎吸进满腔的薄荷味。
「他，来了。」
「他是谁？」
脑子混乱了，刹那间，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。
“你又失控了，蓝姬。”
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，理智渐渐回归我的掌控中，心跳也平缓了不少。差点就要被他打入镇定剂，不过，这家伙仍用针筒硌着我的腰。
「阿佐」。
他叫「阿佐」，然后呢？我什么时候认识他的？记不清了，前几天，还是很久前？
他好烦，像个保姆一样叽叽喳喳的。
“这不是李老师吗？好久不见啊，找她有什么事吗？不过，今天不是周末，应该还在假期内吧？”他笑道，笑里藏刀。
卤蛋教师气急败坏站起来，恶狠狠地瞪了眼我俩，便走开了。我很纳闷，为什么卤蛋教师从开学到毕业无论阿佐做了什么坏事，都会爱理不理。罢了，这也不关我的事，伤脑筋的事情，很烦……。
“蓝姬，我就知道你又买杂食。我上次不都扔了吗，那是垃圾食品！知道吗？我说过多少遍了？不要吃杂食……。喂，你怎么走了？”
「好烦。」
旁人的目光也很烦，阿佐更烦，然而成绩也糟得一塌糊涂，甚是烦。
我看了眼阿佐，右手提着个环保袋，不用说我也知道，那是「健康食品」。既然自己去买，那又干嘛叫我去买？你买还是我买，然而你在耍我玩吗？阿佐。
◇
灯光昏暗，散落在地面，成为黑巷中唯一的光亮。阿佐走在前面，我们一前一后走着，不做声。
现在思绪倒是清晰了许多。
阿佐是前几日搬来别墅的，在这之前，他是我的imageworld线上战友，是战斗力十足的剑士。
imageworld是一款全球性2D游戏，线上的玩家来自五湖四海，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服务器，我更喜欢去国际服务器。
我和阿佐的相识，我记不清了，只知道后来发觉他是我们班的「陈凡」，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。没错，跟我这个劣等生因imageworld而相遇。
至于我是谁，这不重要，线上的人都叫我「蓝姬」，我掌控的角色是法师，战斗力不强，法力和魔性却和阿佐的战斗力不相上下。如果这个世界有魔法的存在，我一定要成为S+的法师。
也因此，我的中考作文——我的理想，提笔写下了成为法师的远大抱负。意料之中，被评为“不符合实际”的最低层次。
「理想写出来，是给人糟蹋的么？」
从一开始，就不应该写，而后也就不会被人把理想评为最低层次，被糟蹋，更不会被人嘲笑，被卤蛋教师叫去办公室。
“蓝姬，你怎么了，感觉你的状态不大好。因为中考？”
阿佐停下了脚步，却没有转身。这是要干嘛，学霸慰问劣等生的心，哪出戏？
“我在想，为什么阿佐会这么在意我的事情。”
“不觉得很奇怪吗？学霸关心劣等生。”
阿佐闻言，转身朝我走来，背着光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脸色，只不过，我感觉气氛因那么一句话变得些许奇怪。
“不奇怪，蓝姬，你之前也是个学霸，在我之上的学霸，但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？”
一步一步逼近，一步一步后退，直至被逼到墙角。
我眯眼，对啊为什么？
“咚……。”
他一掌拍在了墙上，脸凑近不少，能微微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。
“要施暴？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，家居型暖男？”
“噗嗤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死鱼眼，你还真是有趣。你知道吗，你一直都凌驾于我之上，班级第一，我却一直第二，呐，我很不爽。这次又为什么要防水呢？可怜我吗……。你这样，我很讨厌，讨厌死了，好想，把你一点一点毁掉……。”
“因为我们是「朋友」，所以我才让你。但，这并不代表，你可以毁掉我。”
「朋友」，这个虚伪的名词竟然也会从我口中发出，我是堕落了吗？
不料，他扔下袋子，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，准备踢下体？
“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怜悯，不要加速让我恨你，糟糕透的死鱼眼。不过嘛，我现在也和你同居了呢……。这样子，也就可以一点一点侵蚀你，或是，吃掉你。就像这样……。”
阿佐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，细微的疼痛随即传来，这个男人竟然咬我的颈。
“我们是「朋友」，阿佐。”
他显然愣了愣，僵在那里不动。
“不要妄想毁掉我，因为我没那么脆弱。”
「我可不是一般的劣等生」。
◇
“啪”打开台灯，桌面上两张资料映入眼帘。上面被钢笔分别写着“林临”和“肖川”两个名字。这两个人是我将要面临的租客。
我的家世也应该略微介绍下了。我生在小康家庭，父母常年在海外工作，至于具体在哪个国都我就不怎么清楚了。只要他们每个月寄足够的生活费就足矣。我从小被外祖母养着，一个月前我在国内唯一的亲人外祖母逝世，留下她唯一的财产——别墅，。立下遗嘱，别墅属于我的所有物。
由于房间太多，生活费也不怎么够用，只好把别墅出租。
无意间，拿起了盖在一旁的古镜。古镜由黄铜制成，雕刻着一面柔美的凤凰，由于年代久远，也掉了不少色。
毫无神采的双眼，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不放。
“糟糕透的死鱼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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